在中國時,我和很多一流的中國學生交流過。他們有微軟亞洲研究院的(學計算機科學的學生做實習最好的地方),也有清華大學的(中國一流的計算機系)。因此我有機會觀察了解他們的創新創造能力。我的實驗室也吸引了中國一些學設計的一流學生(并且我們也雇了來自美國和歐洲的頂級設計師)。我也有幸能接觸到微軟亞洲研究院和大學里的中國一流的計算機科學家(那些已經拿了博士的家伙們)。
基本的事實是,這群人創新能力的層次和美國的學生學者還有很大差距。且實際上,中國那些“最有創造力”的人,基本都是在美國或歐洲留學拿到博士或者工作過的人。我這并不是說那些沒有出過國的人所做的工作就不好——我上文說過微軟亞洲研究院就是世界計算機科研的頂級研究所之一,并且那里的研究員也發了很多一流會議的文章,但這些研究員里最成功的那些,很多也師從過西方訓練出來的計算機科學家多年——幾乎是在微軟亞洲研究院又讀了一次博士。
所以基本事實是,如果你是中國教育系統的重點大學里出來的,那么你接受了良好的“創新性”訓練的可能性,就比那些從其他大學出來的要低很多。這不是中國人的基因特質(很多西方教育出來的中國人都清楚說明這一點),這是中國以千年文化為基礎的教育系統的問題。
有很多文章講到過中國教育系統里的文化基調在很多基本面上都有好的影響(比如說,2010年上海學生問鼎全球國際學生評估測試),但很多中國國內的人也質疑說,是否這種到處都在強調記背、應試,以及要求幾乎完全復制老師和以前“大師”的文化,會導致這些人們無法“跳出框框”思考。
雖然缺乏創新性是文化上的問題,但顯然這里面同樣也有很善于創新的另類存在(中國的藝術活動發展就是跳躍式的)。這些年來,一流的中國學生都離開了中國的教育系統,到美國留學。雖然很多留學生在美國一開始既聰明又勤奮,但是并沒有顯現出多少創新性。他們已經習得不要質疑教授和其他權威的習慣,并且習慣于做別人安排好的事情而不是想自己的主意。但是,不久之后,很多人接受了幾年的訓練就成長起來,并且成為行內的一些新星。
我自己也帶過一些這樣的學生。他們現在在計算機領域都有自己很棒的事業,且創新能力是他們每天吃飯的本錢。但這都是接受了5-6年“美國式”高等教育的結果。我從同事那里聽到的事例也是類似的?,F在很多中國人也注意到了中美兩個教育系統之間的這個關鍵性區別。最近的趨勢顯示中國中產階級和有錢人傾向于把子女送到美國就讀本科甚至是高中。
只說這種趨勢可能仍會使某些人相信中國會在計算機科學方面超過美國,因為這么一大群學生取得學位之后就會回國了。雖然存在在美國工作幾年之后回國工作這樣的“海歸”趨勢,但這并不像有些人所想的那么普遍。很多中國留學生開始很習慣美國城市更輕松的生活,并通常會選擇留在美國。事實上,更“粘住”這些學生的是美國遠比中國更加流水線式的事業發展(許多中國公司的結構和運作還基本要靠潛規則,并且貪腐還是嚴重的問題)。事實上,最近有報道說很多中國富人移居西方國家,辦理西方護照,通常是為了前面所說的更好的教育機會,也是為了遠離環境惡化和污染,以及享用西方的醫療保健服務。
2011年春天我參加了一個大型的美國科學基金研討會,專門討論與中國在計算機科學研究方面的合作。80個與會者里,一多半是現在美國大學里的華人教授。在計算機科學研究領域,很多拿到美國博士學位的中國人可能會留在美國,好能夠在比中國更好的大學環境里工作,教更好的研究生。這些會很快改變嗎?
中國大學(實際上說一般意義上的中國機構也可以)與美國大學一個很重要的區別在于,職稱等級下的權利結構是不一樣的。雖然在美國大學的職稱制度下,副教授升職稱是正教授評出來的,助理教授升職稱(也就是升全職)是正教授和副教授一起評出來的。但是,我注意到我所拜訪過很多一流院系里,“輩分更高”的教授們都清楚很多創新性的和最杰出的工作都是那些“年輕”的助理教授組里做出來的,并且我們通常會“保護”這些年輕人,讓他們能更好發展,好能完成這些杰出的工作(也就是說,我們不會給他們安排冗長乏味的事物性工作,并且鼓勵他們去教那些他們所專長領域里的高年級小班課程,而不是一般性的基礎大班課)。
而在中國的大學里,集中在老一輩教授手里的權力和經費都遠遠更多。在許多大學里,助理教授只是協助一個老教授工作,而沒有真正的獨立的學術規劃。而在一個像計算機科學這樣快速發展的領域里,我相信這樣的結構是跟不上如此快速的技術變革而注定要失敗的。當初一個有能耐的年輕教員熬到今天的正職,少說也要十年。而今天的計算機技術和十年前已經完全不是一回事了!我覺得這種結構性的桎梏使得我們在中國大學里,誰都找不出一個研究人員,能說這個人在他所在的子領域里是世界一流的(除了零星的幾個名人,比如圖靈獎獲得者姚期智,還是中國大學“進口”回國的)。
這意味著倘若中國大學不改革現有的教育系統,中國的計算機院系至少要很多年(15-20年左右)才可能有希望從高層到底層都積累出世界水平的計算機科學家。這還是假設他們現在就開始在本土培育世界頂級科學家了(且還沒開始),或者開始從海外引進(只引進了一些)。再次說明,我這不是說他們這兒現在沒有佼佼者。中國大學里還是有不少優秀的人的。比如2011年UbiComp的副主席、清華大學的史元春教授,也在她清華的組里做了很多很好的工作。但總體來看這些人還是太稀少了,而中國沒有哪個計算機系有實力匹敵美國前25甚至前50的計算機系。如果在招聘實踐上和對待新人上沒有大范圍大規模變化,這種狀況在短期都是很難改變的。
創業
雖然中國的計算機科學研究要繼續發展還困難重重長路漫漫,我覺得創業圈的景象倒是相對健康一點。雖然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但是我也一直關注中國最好的科技博客和推特上的作者,并且關注著與創業相關的重要活動(像北京的TechCrunch就是最近的例子)。
我也花時間和那些密切關注研究創業圈的人談過或讀過他們寫的東西,像在杜克和斯坦福工作的研究硅谷和全球高科技大企業的教授Vivek Wadhwa。Wadhwa教授最近評論說他到中國旅行時看到了健康的創業景象。那種要屢試屢敗、屢敗屢試的創業文化正在形成,而這種文化正是當年的硅谷崛起奇跡的原動力。